文事一二
廿余年前,正是撰寫本科畢業論文時段,相對於一些同學的對論文方向仍處在無頭蒼蠅的狀況,我似乎老神在在,一早就選中大陸作家余華。對於大陸當代文壇,雖然在學院期間時有接觸,但比較全面理解的階段還是在南大求學時期。雖然我對前者的閲讀自畢業後就中斷了,打那以後的大陸文壇似乎與我沒甚關係了,但我對那時大陸的先鋒派作家的閲讀體驗,至今尚有一二印象的。所謂的先鋒,無非是指作家的反主流姿態而言:一則反主流的表現手法,二則反主流的敘事内容,總而言之,反主流的文學反映現實生活的寫實派觀念。
除了余華,當時進入我閲讀視野的還有格非、葉兆言、蘇童......其中格非的《褐色鳥群》曾是課堂師生討論的重點了。這則短篇讓我領教了先鋒性的敘事方式:情節及其表述處在虛虛實實的迷霧中,讀來費解,不知所謂,因此造成可有多重的理解、多重的解讀。而這實在出自一種技藝操控手段。這種的操控性,其實越不顯露(操控)痕跡越顯得作家的高超。當時我了解到,大陸先鋒作家的先鋒試法,無不受到拉丁美洲敘述技藝大師博爾赫斯的影響;後者迷宮似的小説《小徑分叉的花園》自是前者揣摩之作了。
說它玄虛實真實,說它真實實玄虛,當博爾赫斯及其效仿們在汲汲于營造小説的敘述極樂世界時,余華則另闢蹊徑,著意以客觀、冷淡的文字風格,操弄起“人性”在極端臨界下的可承受性,以追求、創造一種文本的“真實”。(余華認爲,真實不僅源自現實生活面,亦可是由文本創造的真實。而後者的真實性似乎更爲可觀。我就循著余華這富有創見的看法,對其那時爲止的包括散文隨筆的所有作品進行閲讀與剖析,考察作家所謂的真實性到底對其寫作產生什麽意義,遂有了評委會認爲是優秀的畢業論文:《論余華的真實性》。)
余華一反主流的溫柔敦厚、點到爲止的風尚,刻意放大人性的黑暗面以及人的厄運遭遇,前者諸如暴戾、欲望、情欲、冷漠、貪婪以及愚昧等等,後者諸如鬧饑荒、貧困、暴亂、瘟疫等等,那些凡夫皆有的缺點與無情的天災人禍被無限焦合與擴大後,其影像效果可謂觸目驚心。不知何故,當時的我確實傾迷余華,因此著手分析余華如何營造上述的“暴力美學”的小説格調。
當然,先鋒兩個字,自是評論家給予余華等人的標簽,我深信後者并不自謂自己就是先鋒了,但是那些作家無論在敘事風格抑或内容上,確實很大程度上違反了人們的閲讀期待,有則大大挑刺了讀者的感官覺知;若先鋒一詞本暗含革命的意緒,那先鋒作家無疑地是在進行一場革命。以激烈的筆桿刺醒人們麻木的心魂?以自由、多元且迷宮似的敘事手法,去抵抗極權的、噤聲的抑鬱社會?而後者乃是一種政治解讀了。大陸以外的評論每每喜視先鋒作家之作為“政治寓言”的體現。在極權的國度,任何藝術品都可安上某種政治姿態之名。言之有理即可。
![]() |
| 當時的我確實傾迷余華,因此著手分析余華如何營造“暴力美學”的小説格調。 |

留言
發佈留言